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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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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8 章

範昕頓時興致全無,轉身便要回去。

曹午初雖已醉得歪歪倒倒,但正是最不知顧忌的時候,瞧著範昕的一刻,他滿心想著的都是戳破真相,使曹世矜墜入最不堪的境地!

於是,他揚著脹紅的臉,大聲叫喊:“站住!”

範昕自然不聽他的,加快腳步往回走。

曹午初要追,被守衛攔住。

他哼笑一聲,叉著腰,大聲說:“你可知曹世矜為何給你改名?為何將你藏起來?”

範昕頓住腳步,轉過身,皺著眉頭看他。

曹午初露出很得意的表情。

紅紅心中忐忑,勸著範昕快走,別理他。

範昕沒有走,定定看著曹午初,等著他繼續說。

曹午初打個酒嗝,伸手推搡守衛,“不長眼的狗東西,都給爺滾開!”

守衛立在原地,如根插在地裏的木樁子,巋然不動。

曹午初酒勁兒沖頭,不管不顧,擼起袖子要與守衛大幹一場。

一道蒼老但很嚴厲的聲音傳來。

“住手!”

曹午初置若罔聞。小廝循聲望去,見來的是曹老夫人,登時嚇得臉色發白,沖上前拽住他的主子。

踉踉蹌蹌退後兩步,曹午初不甘心地指著守衛,破口大罵:“我草你祖宗!”

範昕擰著好看的眉頭,等得有些心急。

曹午初發什麽瘋?要緊的話一個字不說!

“啪!”

一個巴掌甩在曹午初臉上。

曹老夫人由婆子扶著,氣得渾身顫抖。

“你做什麽在你大哥的院子前放肆?啊?”

曹午初沒站穩,往斜後方倒,倒在小廝身上。

臉上火辣辣的疼,酒也醒了大半。

曹老夫人命人將他拽著帶走。

曹午初像過年時不願挨刀子的豬,頂著屁股劇烈反抗,架不住四五個小廝一齊逮他。

曹老夫人看向範昕,說:“不必理會他,他這人喝了酒,嘴上沒一個‘真’字。”

說罷,便由婆子扶著走了。

範昕立在原地,瞧著被架著走的曹午初,心裏仍舊一遍遍地回想他先前的話。

曹世矜為何要給她改名?為何要藏著她?

是否與她總在做的夢有關?

是否與那給她鶴紋玉佩的人有關?

是否……

正房。

一入院子,曹老夫人便大喝一聲:“跪下。”

曹午初犟著不肯跪,被小廝壓著跪了。

曹老夫人指著他,壓低聲,語重心長地警告:“你休要再惹是生非,再有一回先前的事,我也保不住你!”

說到激動處,老太太佝僂著腰,已有幾分站不住。

婆子憂心地勸解著:“老太太息怒,身子要緊。”

曹午初不服氣地瞪著眼睛。

曹世矜逼死他的母親,祖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!

曹世矜割掉他的耳朵,祖母只訓斥曹世矜幾句!

如此就算保了他麽?

曹老夫人緩過一口氣後,說:“等你與蕓兒成親後,便離開曹王府……”

再留下去,她只怕他會沒命!

不論曹午初如何想,曹老夫人心意已決,將他敲打一番,便命小廝將人帶走。

沈蕓兒聞訊趕來,在院子外瞧見昏昏倒倒的曹午初,嫌惡地剜了一眼,便入了院子。

房中,曹老夫人長嘆一口氣,與婆子抱怨,“這個武初呀,削掉他一只耳,竟也不能使他長記性,怪他父親當年太過縱容他,崔氏又不是個賢婦,虧了他的教養,養得他如今這幅要命的性子!他要怨我,怪我都成,出了曹王府安安分分的,別往世矜眼巴前撞,至少能留一條性命……”、

婆子:“老太太哪裏的話?為給三爺求情,老太太只差給君上跪下,三爺如今還沒成家、不省事,等以後總會明白老太太的苦心的,又何談怨呀怪的?”

曹老夫人搖了搖頭,不再說曹午初的事,問起春獵的事。

“世矜要帶阿今去?”

“說是如此。”

曹老夫人欣慰一笑,“好。阿今雖沒個出身,也不會說話,但生得好看、人也安分……世矜身邊能有這樣一個人,倒也是很好的……”

沈蕓兒走到門邊,停住腳步,靜靜聽著房中的對話。

“想當初,我還想著將蕓兒配給世矜,唉——造化弄人,但願蕓兒以後能管著午初些。”

暗恨叢生,沈蕓兒咬著牙,眼中滿是怨毒之色。

若非阿今算計她,她怎會與曹午初那個無能浪貨綁在一起!

該死的阿今!

*

顧家。

小丫鬟捧著藥碗,緊張地埋頭走著,走到院子後的小花壇旁,彎下腰,將碗中烏黑的藥汁倒盡,松一口氣,擡頭轉身的一瞬登時白了臉。

顧蘭歸皺眉站在廊下,已瞧見她的一舉一動。

小丫鬟小耗子似的,聳著肩縮著頭,護著懷裏的空碗,一溜煙跑個沒影兒。

顧蘭歸猶自站在廊下,心緒起伏不定。

父親的病到底是真還是假?

為將他困在府中、逼他成親,父親竟會做到這種地步?

母親知道?二弟、三弟、蘭洇也知麽?

顧蘭歸扶著柱子,眼中閃過一抹傷痛。

他不信家人會一齊欺騙他。

他不信……

按捺住亂糟糟的心,顧蘭歸咬牙忍痛,挺直腰背,若無其事地往顧老爺房中走。

房中撲鼻的藥味,令他憂心也令他心頭一松。

父親怎會真的裝病騙他?

大夫照舊給顧老爺把脈,簡單交待顧夫人兩句。

顧蘭歸有禮地將人送出府,心中明知不該懷疑,仍舊忍不住胡思亂想。

背脊上、額頭上都已沁出汗水。

眼見著大夫走下臺階,他的臉色越發蒼白,單薄的身體像一張立著的紙片,風一吹就能倒。

腰間的疼痛、腿上的麻木,令他幾乎無法站立。

他咬牙硬挺著,攥著拳……

一個試探的念頭在心間劃過。

攥緊的拳頭松開,他也倒了下去。

小廝倉皇扶住他,大聲叫著大夫留步!

房中,只留下了大夫。

顧蘭歸撐著身子,半坐起,一把抓住大夫的手。

“趙大夫!你與我說句實話……”

大夫嚇了一跳,知道他要問顧老爺的病情,頓時面露難色。

猶豫再三,大夫仍舊不肯說,只勸他:“顧公子,那息風丸是萬不可再吃的……如今,你已被重藥傷及根本,當平心靜氣、好生休養,莫要心急焦躁、情緒激動……”

說罷,大夫抽回手,寫下一張藥方。

顧蘭歸歪倒在床邊,楞楞地望著地面。

門外,顧蘭息不停地拍打著栓上的房門,急切地呼喚。

大夫望一眼門邊,又望一眼床上,握緊手中本要擱下的筆,另抽一張白紙來,寫下另一劑方子,送到顧蘭歸跟前,“顧公子,你別為難我。這方子——是顧老爺先前用過的。”

顧蘭歸接過方子,顫巍巍擡起頭,見大夫鄭重地點點頭,明白了大夫的意思,眼中頓時有了光彩——近似於絕處求生一般的迫切!

房門打開,顧蘭息撞進來,奔至床邊。

小廝向大夫賠禮,將人送走。

“大哥!你、你還要瞞到什麽時候?你的病……”

顧蘭息哽咽著,落下眼淚。

“我這就去告訴父親、母親!我這就去!”

顧蘭歸一把揪住他的袖口,顫著蒼白的手,將藥方遞過去。

“這是……”

顧蘭息低頭看一眼藥方,又不明所以地將視線落在大哥臉上。

“父親用過的藥方,你去另尋個大夫……看看……”

“看?看什麽?”

“你去便是!蘭息,我要一個真相,只要一個真相而已……”

“好,我去!”

*

從醫館出來,顧蘭息手裏仍攥著那張方子。

他的神情卻是很恍惚的。

他的心更是亂得理不清。

他從未想過,父親竟然會裝病欺騙大哥!

一個是父親,一個是大哥。

他要向著誰?

他明白父親為保顧家的苦心,他都明白的,可是大哥……大哥也令他心疼!

顧府,堂屋前的庭院中,顧夫人交待下人往高高的海棠樹上掛貼著喜字的大紅燈籠。

“母親。”顧蘭息喚一聲。

顧夫人回過頭,臉上一片喜色。

顧蘭息到嘴邊的話,忽然不忍說出口。

顧夫人拉住他,指著高高的海棠樹,笑著說:“蘭息,你還記不記得?當年,你頑皮爬上樹,又沒膽子下來,嚇得直哭鼻子,是你大哥爬上樹去把你救下來的……你倆呀,一起摔在地上,你大哥護著你,頭上還傷好大一條口子,可真是嚇死我了。一晃眼,你倆都已長大,你大哥也要成親啦……”

母親的感慨戳中顧蘭息的心。

從小到大,大哥處處想著他、護著他。

他怎麽能夠再瞞著大哥!

顧蘭息:“母親,父親的病早好了,是不是?”

顧夫人楞住,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。

顧蘭息一瞬明白了,失望地搖著頭,步步退後。

顧夫人張了張嘴,想要向兒子解釋。

顧蘭息不願聽,轉身朝顧蘭歸的院子奔去。

顧夫人絞緊手帕,猶豫半晌,只當這事沒發生,繼續交待下人做事。

顧蘭歸稍微能起身,便不再待在床上。

小廝為他憂心,正苦口婆心地勸著,顧蘭息突然破門而入。

顧蘭歸看向弟弟,僵住不動。

顧蘭息沖到他面前,含著眼淚看他,瞧見那額角若隱若現的疤痕,終於下定決心。

他要將一切都告訴大哥!

一切罪過由他來擔!

“大哥,你想得沒錯!父親的病早好了。”

霎時,顧蘭歸的臉色變得更白。

父親為了困住他,竟真的做到這種地步……

滿心失望化作一抹苦笑。

顧蘭歸強撐著的身體搖搖欲墜。

顧蘭息心一橫,繼續說:“猴兒偷沒有離開並州城,是在金驄臺下獄了,阿今夫人原本也不是啞巴,許是君上……君上……毒啞的。”

顧蘭歸激動地抓住他,“你、你說什麽?”

顧蘭息哽咽:“大哥,先前是我騙了你。”

顧蘭歸瞪著眼,目眥欲裂,眼中幾乎沁出血來。

驚怒而又悲痛地確認著自己聽到的,顧蘭歸心中仿佛有一座山轟然崩塌,他忽然用力地拂開顧蘭息,踉蹌著撲向門邊。

阿昕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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